西方经典文学鉴赏|文学鉴赏三步：“阅”“悦”“越”
西方经典文学鉴赏|文学鉴赏三步：“阅”“悦”“越”
作者：四川省绵竹中学 龚志华
文学鉴赏要经过“读”“品”“评”的过程。这其间就涉及到极为重要的三步：“阅”“悦”“越”。分述如下：
一、“阅”
“阅”是文学鉴赏的基础。
“阅”要注意“慢”而“细”。诗歌“慢”在细嚼其中的情感，散文“慢”在细品其中的意境，小说“慢”在细赏其中的情节，戏剧“慢”在细析其中的冲突。下面以诗歌为例。
来看刘黻《题江湖伟观》：
柳残荷老客凄凉，独对西风立上方。
万井人烟环魏阙，千年王气到钱塘。
湖澄古塔明寒屿，江远归舟动夕阳。
北望中原在何所，半生赢得鬓毛霜。
注；刘黻，南宋爱国诗人，屡遭贬斥。国都陷落，他毅然奔赴国难，为国献身。
这首诗若粗枝大叶，会将情感误读为伤秋情怀。其实这是一首情感复杂的诗。
首联，一处“客凄亮”，一处“独”，表达了诗人客居他乡，孤独凄凉之情；
尾联，一处“北望中原”，可结合注解中的“国都陷落”，可咂出诗人北望中原，收复无望的哀痛之情；另一处“半生赢得鬓毛霜”，结合注解“屡遭贬斥”“爱国”等信息，可品出诗人屡遭贬斥，半生潦倒，报国无门的沉郁哀伤之情。
细嚼出诗中的情感，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印证情感的合理性。
细看题目，我们要想诗人为何用“伟观”一词？颔联、颈联与全诗情感有着怎样的联系？
读题目与颔联、颈联，我们知道，其实颔联、颈联就是“伟观”的具体化。颔联上句抓住“万井人烟”从空间上实写了都城繁华热闹的景象，下句抓住“千年王气”从时间上虚写了历史的深远。颈联上句选取了西湖、古塔、寒屿等意象描绘了一派静谧的阔大之景，下句借远江、归舟、夕阳等意象，描绘了一幅归舟过处江水荡漾的动态秋江图。动静结合，画面开阔辽远。
颔联、颈联其中蓄含的情要隐晦些。颔联要注意“魏阙”“钱塘”这两个名词。“魏阙”本指古代宫门上巍然高出的楼观，后代用以代指朝廷。“钱塘”是临安的别称。南宋统治者以临安为“行在所”，实际上是不敢承认他们已在那里建都。由此可见“魏阙”“千年王气”等词语，隐含着对偏安局面的讥刺。这与尾联表露的情感是一致的，点出了哀痛之因，点出了沉郁之由。
颈联用“澄”“明”写景象特征，一个“动”字，勾出夕阳洒在江面上的金鳞为归舟所摇乱时的美妙景致，给全篇的描写多少增添了点动态美。实际上是借借富丽之景抒凄凉之怀。
于是我们会发现，这首诗所写“伟观”与悲怆情怀融而为一，不矛盾，和谐而完美。
如此这番的慢读、细读，才算真正的“阅”。
可此可见，文学之“阅”，不是浮光掠影，而是沉潜其中，反复涵泳。[NextPage]
二、“悦”
“悦”在文学鉴赏中指审美感受。
文学鉴赏如果仅停留在“阅”的层面上，未免有些不负责任，有些肤浅。
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戏剧，每一个人“阅”后，获得的审美感受是不同的，因为感受之源不一。于诗歌来说，或许美在形象，或许美在意境，或许美在结构，或许美在语言，或许美在情蕴；于散文来说，或许美在独有的人生体验，或许美在隽永的哲思慧理；于小说来说，或许美在一波三折，引人入胜的情节，或许美在生活中的“这一个”，或许美在成熟的表现技巧；于戏剧来说，或许美在场景设置，或许美在人物台词，或许美在深刻主题……
我们不求相同的“悦”，只需进行“美”的审视与思考。
我们来看《大师》：
大师
他是个普通的石匠，那天，接到一桩大买卖。邻村的财主要用汉白玉为去世的母亲雕座真人像，放在园子里，天天看着。
第一次听到消息时，他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会落在自己身上。一个石匠能雕刻玉石，应该说身价上了一个台阶。他知道这是一次机会，如果真的完成了这座人像，那么他就可以在石像上刻上自己的名字。那时，他就是石匠行当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，再也不会雕那些石碑石人石马，摆在自家门前，等人来收购，然后送到墓地，过着清贫的日子。因为那时，他应该是位大师了。
他认真地做着准备工作。先将所有的工具磨了一遍，然后将自己关了三天三夜，只看财主母亲的一幅画像，那画像似乎是女人年轻时候的，看上去很漂亮。石匠将那女人的相貌记在了心里。
当他做好一切准备工作，来到财主家，第一眼看见那块汉白玉的时候，就已经按人体的比例位置，将那块漂亮的汉白玉给划分了，包括他的名字刻在哪里。他给自己的名字找了三个地方，一是在人像裙子的下摆处，二是在人像的袖口处，还有就是在人像的背后。
石匠构思好了便开始干活。一个月过去，人像完成了。财主来看的时候叫了起来：“你这刻的不是我母亲！”石匠找出财主母亲的画像，对比着看了起来。看着看着也觉出不像，但他没说，只是拿着画像给财主看。可财主却不看画像，冲着石匠说：“你现在雕的只是像我母亲，而不是我母亲。如果你只能做成跟这幅画一样，那我要你来雕什么？我有这幅画就行了。”说着，财主指着人像的袖口处说：“这是什么？你的名字？这画上有吗？我跟你说，你要雕得不好，这汉白玉的钱你出！”说完扬长而去。
石匠傻了眼，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。没赚到钱还要赔钱，要是传出去，在这个行当里就没法混了。石匠坐在人像前，目光呆呆地看着他亲手雕出来的人像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时间一点点过去了，月光洒落在人像上，映衬出汉白玉的洁白。石匠透过月光看见汉白玉发散出一片金光，在那金光里他看见了离世多年的母亲，正满含愁苦却不失慈祥地看着他。石匠，多年没看见母亲了，他想起母亲带给他的温暖，以及在他年少时母亲给他的关爱。这个时候，他突然想扑进母亲的怀里，再一次感受母亲给他的爱。他扑了上去，摸到的却是冰冷的石头，石匠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。
石匠又在雕刻那座人像了，一个月过去了，没有完工。两个月过去了，还是没有完工。财主派人来看了几次，回去报告说还没有完工。整整十个月，石匠每天对着汉白玉慢慢地雕刻着，汉白玉是越来越鲜活，而石匠却是日渐消瘦。
十个月后，财主再次看见人像的时候，一下子跪倒在人像前，失声痛哭起来。跟来的家丁们也一下子肃然起敬，眼前的人像就是他们当年的老夫人。
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绕着人像转了几圈后，轻轻地走到石匠面前说：“你还没刻上你的名字。”石匠看了看天空，淡淡地说：“这么洁白的人像上为什么要刻我的名字？”说完，他停了一会儿，似乎在思考什么，然后对那个人说：“我好像忘了我的名字，你能告诉我吗？”
那人一下子弯下了腰，轻声地说：“你的名字叫大师。”——选自《天池小小说》（有删改）
这篇小小说《大师》，我们可以获得些什么样的审美之“悦”呢？
一是人生哲理之美：
1、成为大师需要耐得寂寞。一开始石匠急功近利，一个月就完成了作品，结果雕出的作品得不到认可；后来他静下心来，历时十个月终于雕出精品。[NextPage]
2、成为大师需要专心于艺术，排除功利之心的干扰。一开始石匠的心思全在扬名获利上，结果作品很失败；后来他倾心于艺术创作，连名字都忘了，终于创作出大师级的作品。
3、成为大师需要有对艺术的透彻理解。一开始石匠拿着女人的画像，力求雕像与画像的形似，结果“雕的只是像我母亲，而不是我母亲”，一番深刻的思考后他终于悟到艺术创作的真谛：神似才是作品的灵魂。
4、成为艺术大师需要情感的投入。一开始石匠是在做生意，作品中缺少感情的投入，就不动人；后来是将自己对母亲的思念融注到作品之中，所以作品让人流泪。
二是人物形象刻画技巧之美。
1、心理描写。如：最初石匠听到消息后畅想好运落到自己身上，体现了石匠的名利之心；他面对石像陷入沉思，完成了艺术的超越等。
2、细节描写。构思雕像时，给自己的名字找了三个地方，体现石匠的名利心很重。
3、神态描写。十个月石匠每天雕刻着，日渐消瘦，突出了石匠倾情雕刻的投入和忘我。
4、语言描写。石匠淡淡地说“这么洁白的人像上为什么要刻上我的名？”“我好想忘了我的名字”突出了石匠淡泊名利、投入忘我的品格。
5、动作描写。石匠坐在人像前，呆呆地看着亲手雕刻的人像，扑到人像上等动作写出了石匠陷入困境的愁苦，表现了他对母亲的深厚的感情。
当然还可以有其他一些审美愉悦。
文学鉴赏由“阅”到“悦”，意味着已经进入审美天地。我们试着从“美”的角度去发现，去体悟，去总结，不仅可以获得文学美的创造经验，还可以获得一种独有的甜蜜的审美感受。
这是由“品”“评”带来的。
三、“越”
文学鉴赏中的最后一步是“越”。
这里的“越”包含两方面的意思，一是思想境界的超越，一是艺术在追求的超越。
这不是对文学的不敬、不重，而是为了更好的学习、借鉴。
无论是诗歌、散文，还是小说、戏剧，再完美，可能也有不足，发现这些不足，会让我们站在更高的平台上。发现不是目的，还要会弥补。
再高明的文学家，他会有着时代的、认识的局限性，客观分析，有助于形成我们的正确文学评价观。
总的来说，是一种批判性继承，是哲学层面上所讲的“扬弃”；是一种发展性创造，是英文领域中所讲的“完型”。
“越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，是更深的“品”与“评”。
“越”是一种文学鉴赏境界，也是一种追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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